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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直腸整型外科醫師喪子疑雲

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三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,服役於泰山飛彈指揮部的士兵雷政儒,突然打電話回家:「陸博士要害我,趕快幫我調單位。」七個小時後,他躺在部隊廁所冰冷的地板上,頸部有道明顯的勒痕,軍醫宣告不治死亡。

雷政儒是國內知名直腸外科醫師雷子文的獨生子,新兵訓練中心結訓後,因父親和當時的三軍大學校長程邦治交情匪淺,所以運用些特殊關係,將他分派到泰山飛指部醫務室,擔任雜役工作。

不料,下部隊三個月之後,卻死於軍中。「教育長郭震對我說,只是老兵欺負新兵,不礙事,晚上就可以讓雷政儒休假回家。」雷政儒的母親吳淑華,在接到愛子的電話之後,接近中午十二點左右時,打電話給陳邦治求援,不過接電話的郭政,要她放心,並於下午四點回電,直說沒事。

我對陳邦治並不熟悉,但是郭震,就不一樣了,記得是在八五年左右,我在台中成功嶺擔任三○二(新訓單位)師師部連、排長、副連長的時候,當時的師長就是郭震。師部連,乃師直屬單位之一,師直屬單位包括了師(師部連)、憲(憲兵連)、工(工兵連)、通(通信連)和運輸營等單位。

師部連跟師部在一起,負責自師長以降,到各科、組、室科組長、業務軍官的吃、喝、拉、撒、睡等雜事。連上分為一部四排:連部、文書排、警衛排、運輸排。

文書排是由各科組室文書士官兵所組成;運輸排主要是師長、副師長、政戰部主任、副主任、參謀長、副參謀長們的傳令兵、駕駛兵所組成,另外還有幾部十輪大卡車。警衛排則支援憲兵連,負責大門安檢警衛任務,說白一點,就是站衛兵。

我記得郭震這個人相當的和善,雖然面容看起來相當嚴肅,尤其是他那一雙銳利的鷹眼,時時刻刻緊盯著你。不過和他相處久了,那種長者的親切感和風範,如沐春風,很自在。

我升任師部連副連長時,郭震曾單獨召見我一次。雖然我們平常見面不下十次,但是他仍慎重其事的召見我,要升我幹副連長。從此以後,無論我是在二九二師(野戰部隊)擔任海防獨立旅旅部連副連長,或是三一九師(金門七重峰)擔任師部連連長,似乎師部連已經和我結下不解之緣。

直到我在金門第二年,實在無法忍受,太多仗著特殊關係、虎假虎威,屌的二五八萬,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師部文書兵種種近乎於「挾科組長以令排連長」的行徑,提出請調報告後,才能脫離集中權貴於一室的單位。

當我知道雷政儒的背景,和他下部隊的過程後,昔日穿草綠服的景象,又再度浮現於腦海。郭震的影像,我重新描繪出來。「這應該和他沒關係吧?」這是我的直覺,他是一位懂得避麻煩的將軍。

 

晚上七點二十分,雷家接到軍方通知,告知雷政儒出事了,請他們隨即趕來。九點,雷子文階同妻子趕到飛指部,愛子早已躺在冰冷的醫務室旁廁所內。雷子文不理會軍方認定其子已死亡的判決,堅持要將雷政儒送往三軍總醫院急救。凌晨零時,院方宣佈雷政儒因腦部缺氧過久,急救無效死亡。

幾天後,軍事檢察官的驗屍報告,記載雷政儒是以皮帶上吊自殺,頸部有一道明顯勒痕,根據化驗比對,頸部勒痕寬度,和廁所發現疑似上吊用的軍用皮帶寬邊相符。另外,死者舌頭外露、喉結、氣管有遭外力壓迫,亦有脫肛、脫糞狀況,應屬自殺無誤。主要死因為,腦部長期缺氧,窒息而死。

軍方最後以自殺結案。

雷子文堅信自己的兒子,絕不會因受不了部隊生活上的壓力,或是軍方所稱,老兵欺負新兵,導致心情沮喪、充滿挫折,最後選擇上吊自殺一途。雷子文在兒子推進太平間的剎那,認定雷政儒的死,是個陰謀,一個天大的陰謀。

「服役才不到三個月,他能跟誰有仇?服務的單位並不苦,會有什麼挫折或不適應?我相當了解政儒,我們父子倆還計畫好了,等到他退役之後,我要送他到日本去讀醫學,學成後繼承我的衣缽。」一次專訪中,雷子文斬釘截鐵地告訴我,他兒子是被謀殺的。

誰殺了他兒子?雷政儒在死前曾打電話告訴母親,是「陸博士」。陸博士是誰?陸博士是一位女人,一位交際手腕相當高的女人。這位人稱陸博士的女子,全名叫陸悌瑩,不過這是他的別號,也就是化名,陸博士的本名叫林菊芳。

雷子文根據兒子生前的求救,和事後的追查,他相當懷疑,可能是兒子發現了林菊芳和飛指部指揮官、副指揮官之間的非法勾當,才慘遭殺害滅口。不過問題是,雷政儒到底是撞見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,才慘遭殺害滅口?這個部份,一直到現在,仍舊理不出個頭緒。

愛子死後,雷子文全然心灰意冷,情緒變得相當低落,診所無心經營,家產傾全投入,四處喊冤、八方陳情,並且不斷以激烈的手段,抗議軍方害死他的兒子。九七年十一月四日,雷子文在兒子逝世三週年的隔天凌晨,於民生東路一段八十號診所內,用打火機點燃自己身上的西裝,企圖引火自焚。幸得妻子發現的早,跑到隔壁理容院求救,方纔救回雷子文一命。

十二天後,雷子文再度引火自焚,這回,他在新生北路家中點火,消防隊員從七樓將他救下,緊急送往台北馬偕急救。但因燒傷面積過大,回天乏術,醫師於凌晨三點二十分宣告死亡。

「如果在兒子三週年忌日前,仍無法沈冤昭雪,我將以死與兒子陪葬。」這是雷子文生前最後一句遺言。

丈夫過世之後,吳淑華接下棒子,繼續為兒子奔走喊冤。九八年十月二十三日,台灣法醫史上,破天荒地召開了中外三大名法醫,重新會診雷政儒案。來自日本福岡大學法醫學教授柏村征一,也是雷子文生前交情匪淺的日本醫學藉老友,會同台灣知名法醫楊日松、法醫研究中心主任方中民,共同重建現場,討論案情。

事隔四年,飛指部出事的廁所,早已打掉改建,軍方特別依照原尺寸,重現原貌,並且輔以假人模擬。當年負責急救的醫官許志雄、連長陳宣達也到場說明。

經過三個小時的重建現場,三位法醫對於雷政儒「是以皮帶上吊,致使頸部受到壓迫死亡」的部份,達成共識。但是是自殺抑或是他殺,三位法醫無一能確切說明。「我在上一回(九八年四月十六日)的驗屍報告中,就已經強調過這一點,軍事檢察官必須深入調查。」楊日松在事後接受我的採訪,特別再度強調他的結論。

但是,他對柏村征一所指「絞殺」、「加工自殺」的論點,並不願意斷下註解。楊日松只說,世界各國沒有光用照片(事後拍攝屍體現場照),而不勘驗現場作為案情研判的。

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,板橋地方法院審理吳淑華自訴林菊方涉嫌謀殺雷政儒案。承審法官陳憲裕,傳訊了最先發現屍體的兩名士兵—莊仲豪、王昱維。這是我最後一次得知,雷政儒案仍在法院訴訟的訊息。

在採訪、觀察這起「命案」,我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疑惑,而且我認為,只要能解開這個疑惑,自殺、他殺的爭議,自然煙消雲散。陰謀論、謀殺論的說法,也就無法成立了。

這個疑惑就是,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雷政儒的身高大約在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,體重八十公斤。他上吊時掛在廁所抽水馬桶水管,(軍中男廁所大都蹲式馬桶,水箱在上端)距離地面大約是一百六十公分左右。

自殺前,他先抽出褲子上的皮帶,皮帶兩頭繞過水管成圈,皮帶扣拉緊,然後,脖子往皮帶圈一伸,兩腿屈膝、身體往下墜,半蹲式了結生命。

可能嗎?好像和我所認知的自殺,有一段相當大的距離,也不太乎常理。這就是我的疑惑。或許是我在業界還是菜鳥,見識太少,大驚小怪吧。
雷政儒案持續發展期間,軍中另爆發一樁駭人聽聞的殺人姦屍案。這起命案發生的動機,完全是無厘頭式的臨時起意,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,既非舊識,也非仇敵,完全出乎意料。幹下滔天大罪的小兵,綁在刑場槍決前,自己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麼會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,做出糊塗事,狠下毒手。

 

文章出處:http://mypaper.pchome.com.tw/weng44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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